半夜裡,瞥見蒙古包的大門被打開,有位大嬸靜俏俏的踏進營來。看模樣,可能是蒙古包的主人⋯⋯嗯,該不會是賊子吧?其餘三人早已睡得跟死豬一樣,這當下只能靠自己了。大嬸躡手躡腳的,似乎深怕吵醒我們。她在床下的儲物櫃中拿取物件後,便轉身關門離開。
放下心來之後,我又昏昏沉沉的睡去。朦朦朧朧之中,又見躺在隔床上的阿Pat舉起手來,穿上一隻長長的白色手襪⋯⋯這情境實在太也古怪⋯⋯我定神一看,原來有一隻白貓站在桌上,拉長了身子,伸嘴偷吃一條懸吊在蒙古包橫樑上正待風乾的肉條。牠滋味的舐了幾下,然後一個不小心,失足從桌邊跌落⋯⋯
一覺醒來,卻見那隻貓竟在阿健懷中睡得很甜,而且是一副吃飽了的模樣。
大岩山與小岩山是蒙古南部的花崗岩景區。小岩山(Baga Gazriin Chuluu)就在我們住宿的不遠處,只有十來分鐘的距離。
小岩山的一處斜坡上,有一個眼泉(Eye Spring)。這眼泉實是地上的一個只有約莫10厘米大小的洞穴。用細長的杓子放進眼泉,便可撈上泉水。據說以泉水敷眼,對眼睛很有益處。
走過一個小峽谷,我們走進小岩山。這裡四周都是土黃色的風化花崗岩,岩面橫紋節理深刻,如疊疊並起的模型高塔,又如層層堆疊的千層蛋糕。泥塔之間,也有一些岩洞,而曾經的寺廟,則僅餘破敗的泥壁。
中午時分,我們來到一個市集。這市集正舉辦那達慕大會(Naadam Festival),熱鬧非常。那達慕大會是蒙古傳統的體能運動競技節日。摔角手們都會穿上短背心、短褲和長靴進行比賽。這時太陽很猛烈,還是找家餐廳吃午飯去吧。
我們在餐廳首嚐蒙古羊肉餅餡餅。這種油炸的餡餅比較油膩,但配以口感像茄汁但帶甜味的調味料,味道也不錯。這時正值奧運第三十屆的舉辦日子,餐廳的電視機正播放著奧運男子意大利對日本的排球比賽,當地人和一些西方遊客都在聚精會神的看比賽。在意大利隊取勝後,一位估計是來自意大利的遊客走到跟前,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想要跟我握手。大概是他留意到我們長著一副亞洲人面孔,有幾分像日本人吧。我心中暗笑,臉上卻滿不在乎的回應道:「Sorry, we’re not from Japan.」
飯後,我們準備出發往白塔山。上車前,聽見Tushig喃喃的道:「Gobi, Gobi…...」這裡的天氣的確是既乾且熱,但他的語氣中,沒有埋怨,只有敬畏。
車子在沙漠上疾馳,路上偶爾是平坦的黃土路,偶爾是顛簸的爛泥路。車子久不久便會往外大幅傾側,時不時又會升起下降。我們在車廂中不由自主的做著「劇烈運動」,不斷的隨著車身左搖右擺。有時候,衝力還會大得把整個人拋起來。我們就像電影《潛行空間》(Inception)裡的主角般,在睡夢中不斷被拋來拋去。若是從車外看,我們的模樣應該是相當滑稽的吧。不過,不到半天,我們便習慣下來。面對這種異常崎嶇的路況,我們一致的以斷續的小睡來應對。人類的適應力,可真不可思議。
醒了又睡,睡了又醒。車子仍舊在荒漠裡行駛,四周仍是不變的地形和景觀,但我們開始感覺到,車子是在附近繞來繞去。聽著Tushig和Dushi以蒙古語在討論著些甚麼,我們的結論是:迷路了。
他們沒有攜備GPS,也沒有指南針;沿途不設路牌,沒有路跡,也沒有路過的車輛;「路」上沒有牧民,沒有途人,甚至不見任何野生動物。我曾經好奇的問,在大漠中,他們是如何辨別方向?Tushig回應時支支吾吾的也說不清楚,大概的意思是:「我們就是知道。」
「我們曾經來過五次白塔山,」Tushig 安慰我們:「但每次都會走錯。」
其實我並不如何擔心,如果有誰能帶我們離開這裡,一定是他們倆。
我們的戰車從谷中駛出,猶如過山車般在小丘的斜坡上覺,終於走出了困境,抵達白塔山 White Stupa (Tsagaan Suvarga)。
蒙古南部有兩處名勝,名為「白塔山」和「紅塔山」。傳說古時有兩條巨龍在此升天後,分別留下一白一紅的尾巴,變成今日戈壁沙漠中的白塔山和紅塔山。
白塔山是一片侵蝕地形,數列風化成柱狀石塔的白石灰沉積岩尤為突出。一座座石塔的沙岩似被長期的風雨消融,露出岩基,搖搖欲墜,似乎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。在高處俯瞰,外圍盡是一片赭紅與泥黃交織的起伏土丘,猶如外星異域。
這晚,我們留宿在專為遊客而建的蒙古包營地。營地之外,便是大漠。兩步之遙,便可與自然直接對話。